哈萨克斯坦骚乱：突发群体事件处置不力还是“颜色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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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钟声仍在耳畔萦绕，人们也仍沉浸在节日的余欢里，可是中亚国家哈萨克斯坦却迎来了开局艰难的新的一年，一场因燃气价格上涨引起的抗议活动演变成为全国范围的骚乱甚至武装暴乱。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解散政府，并宣布全国处于紧急状态，同时请求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派兵帮助哈应对“外来威胁”。俄罗斯国防部迅速作出反应，派出“维和部队”进入哈境内。邻国忽生骚乱，俄罗斯不能坐视不理，随即作出快速反应，因为里面有其太多的“关切”。从目前来看，对这次事件如何定性，尚缺乏足够的信息和证据，到底是突发群体事件处置不力还是民族主义的狂欢，是国内问题累积下群众不满情绪的总爆发还是“颜色革命”？

骚乱事件过程扫描

1月5日，防暴警察在阿拉木图市中心驱散抗议人群

哈萨克斯坦此次抗议活动爆发在哈西部油气主产区曼格斯套州的扎瑙津市，随后蔓延到最大城市阿拉木图和首都努尔苏丹，然后席卷全国各地，随后演变成大规模骚乱和暴力活动。政府派警察和军队维持秩序，结果进一步刺激了抗议者，各地发生打砸抢烧事件，抗议民众驱赶军车、解除士兵武装并抢夺武器、焚烧警车、袭击政府大楼、放火焚烧总统府、占领电台电视台，甚至一度占领了阿拉木图国际机场。到处能听到枪声，见到火光，街头激烈交火。这些平时只有在警匪片中看到的场景，就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哈萨克斯坦各主要城市。

在军队、警察和抗议人群发生激烈冲突中，各方伤亡严重。截至1月6日，各地至少有18名警察和军人丧生，更有两名执法官员被砍头，另有约750名执法人员受伤。哈安全官员早些时候曾描述，在对阿拉木图市警察总部的两次袭击中，“数十名袭击者”被消灭，数千人被拘留。

形势危急之下，总统托卡耶夫签署总统令，接受政府辞职，并宣布全国处于紧急状态，移动互联网被关闭，即时通讯应用也被屏蔽。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为平息众怒，托卡耶夫总统１月５日宣布，有家族腐败丑闻的“民族领袖”、哈萨克斯坦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不再担任安全会议主席一职，托卡耶夫总统自己亲自担任。

1月7日，托卡耶夫下令执法部门和部队可以对恐怖分子使用致命武器，而且“无需警告”。

俄国专家：这是一场民族主义的狂欢

1月4日，抗议人群在阿拉木图举行集会

这次骚乱起因很简单，但进程颇复杂，与之前哈萨克斯坦出现的抗议活动截然不同。暴力骚乱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有专家指出，抗议群众被有反俄情绪的民族主义者利用并对政府进行胁迫是骚乱扩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哈萨克斯坦一直被视为后苏联时代最稳定的国家之一，权力从第一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过渡到他的继任者、现任总统托卡耶夫，由当地精英管理，最初被认为是平稳和有效的。然而，今天，该国正面临着独立30年来最严峻的挑战。

最初的抗议活动似乎是自发的，并没有受人指使或控制，也没有任何政党带头进行抗议运动。起初，抗议活动大多是和平的，没有与警方发生冲突，事实上警察并没有真正想对抗议人群采取压制措施。然而，事态发展扑朔迷离。政府按抗议者要求调低了燃气价格，托卡耶夫总统签署命令解散政府，但这些举措并没有平息民众情绪，似乎所有的让步只会进一步激怒人群，任何一个旁观者都可能会得出这样的印象。哈萨克斯坦局势很快变得如此紧张和具有爆炸性，从常温到沸点，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

莫斯科欧亚分析俱乐部（Moscow's Eurasian Analytical Club）负责人尼基塔·门德科维奇认为，此次大规模抗议活动背后原因不仅包括该国困难的经济形势和新冠疫情带来的艰难，还包含民族主义者的诉求，他们要求政府彻底摆脱与俄罗斯的关系，成为一个真正独立的国家。事实上，在过去一两年里，哈政府也作过一些努力，与民族主义者进行周旋、协调、妥协，比如试图通过引入反俄措施缓和与民族主义者和亲西方团体的关系。通过这种方式，统治精英与在哈的俄罗斯族进行对抗。俄罗斯族在哈萨克斯坦是一个很大的族群，约占全国人口的五分之二，仅次于第一大民族哈萨克族，俄罗斯族人自然支持俄罗斯，反对哈政府的反俄举措。由于这个原因，执政党在2021年1月的议会选举中失去了超过100万张选票。但民族主义者仍认为政府做得不够，而且将此解释为执政党软弱的表现，并努力结束这种局面。

目前，亲西方的反对派团体“哈萨克斯坦民主选择”党和“觉醒哈萨克斯坦”党正在积极活动，试图领导抗议活动，并利用抗议活动来推动自己的议程。

值得注意的是，“觉醒哈萨克斯坦”党名称中的“哈萨克斯坦”英文译名是Qazaqstan，而不是惯常的Kazakhstan，这正是民族主义的一种体现。哈萨克斯坦一些专家和政治家表示，在英语中Qazaqstan比起Kazakhstan更能准确表达他们国家的本质。据语言学家介绍，哈萨克语的字母“қ”在英语中应当用拉丁字母“Q”表示。因此， “Казахстан”一词在英语中应当被译为 Qazaqstan，目前官方使用的Kazakhstan这个名字是哈萨克斯坦的俄语名称“Казахстан”的音译，而并不是原本的哈萨克语 “Қазақстан”的音译。所以，在哈萨克斯坦有许多场合的英语拼写用Qazaqstan，这就是民族主义的一种体现。

俄罗斯政治家罗曼·尤尼曼同意门德科维奇的观点，即当地的民族主义者是这次抗议运动的基础。他说：“这次举行抗议的不是自由主义者或嬉皮士，而是民族主义者和爱国者。这就是为什么你可以看到许多人举着国旗，有些人甚至在唱哈萨克斯坦的国歌。”

可是，也正因如此，俄罗斯才对这次骚乱不能坐视不管，因为他们看到了太多的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倒向了西方，离俄罗斯渐行渐远，比如最近引发严重关切的俄罗斯与乌克兰的对抗，俄罗斯不能容忍哈萨克斯坦成为另一个乌克兰。

这是一场“颜色革命”吗？

1月5日，阿拉木图市抗议群众集会

哈萨克斯坦此次爆发的骚乱，让人看到了熟悉的配方，也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就是“颜色革命”，难怪一说起骚乱背后的推手，许多人一下子就想到了美国。

托卡耶夫总统在要求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成员国派军队帮助哈萨克斯坦时明确指出，袭击者是“国际性的”，是一种“侵略行为”，目的是“破坏哈萨克斯坦的领土完整”。很显然，他是指外国对哈内部事务进行了干预，这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颜色革命”。

美国在哈萨克斯坦搞“颜色革命”是有充分理由的。有评论认为，2021年8月美国军队撤出阿富汗，减少了在中亚地区的军事存在，因此急需在中亚地区物色新的代理人，资源能源大国哈萨克斯坦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如果通过“颜色革命”让哈萨克斯坦像乌克兰一样倒向西方，那对他们遏制俄罗斯和中国有着巨大的优势。哈萨克斯坦地处中亚腹地，国土辽阔，资源丰富，处在欧亚大陆桥、新“丝绸之路”和“一带一路”的关键节点上，更重要的是，哈萨克斯坦毗邻中国新疆地区，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事实上，西方国家确曾尝试在哈煽动“颜色革命”，只不过被时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成功粉碎了。观察人士指出，西方再次利用该国的“非政府组织”（NGO）实施暴力活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公开资料显示，目前哈萨克斯坦拥有两万多个合法登记的NGO，从世界范围来看，NGO与“颜色革命”有着紧密的联系，NGO已成为西方国家渗透和干涉其他国家内政的一个重要工具。西方国家的套路就是通过哈萨克斯坦的NGO来煽动民意，从而绑架该国政府。

美国如今在极力遏制中俄，要说他们在哈萨克斯坦搞背后动作，可能令人信服，但是美国人不会承认。1月5日，白宫发言人普萨基在记者会上否认美国政府是哈萨克斯坦暴力抗议活动的幕后推手，她声称有俄罗斯官员指责美国是幕后黑手，这种说法是“疯狂的”。她说：“在俄罗斯，有一些疯狂的说法，声称美国是背后的推手。所以让我借此机会表达我的意见，这绝对是虚假的，而且很显然是标准的充斥着虚假信息的俄罗斯剧本中的内容。”

至于对此次事件如何定性，是外部势力煽动下的“颜色革命”，还是一场因民生问题处理不当造成的社会骚乱，尚需时间的检验，也需要更多的证据。

俄罗斯有太多的牵挂

1月5日爆发抗议活动的主要地区

2004年，西方国家在乌克兰搞“栗子花革命”（又称“橙色革命”）成功，2013年和2014年乌克兰又在西方的操纵下发生反对政府的暴力活动。说起来，苏联解体后，乌克兰在军事、经济等各方面都继承了丰富的遗产，也算是一个强大国家，但“颜色革命”后却变成了欧洲最为脆弱的国家之一，也成为北约用来对付俄罗斯的一枚棋子。有乌克兰在前，俄罗斯不能允许哈萨克斯坦成为下一反俄国家。为什么这个前苏联共和国的政治稳定对俄罗斯如此重要？

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之间的边界线绵延近7000公里，这是世界上最长的连续国际陆地边界，也是莫斯科安全战略的关键因素。哈萨克斯坦的政治稳定对俄罗斯至关重要，因为那里的不稳定使俄罗斯容易受到来自南方邻国的各种威胁，因为俄哈边界地区不仅辽阔，而且主要是人口稀少的大草原，因此极难控制。

另一个重要因素是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这是俄罗斯租用的重要航天基地。对俄罗斯安全至关重要的萨雷沙甘（Sary Shagan）试验场也在哈萨克斯坦，是欧亚大陆第一个测试反弹道导弹系统的试验场。苏联解体后，萨雷沙甘试验场的一些设施租给了俄罗斯，这个试验场在维护俄罗斯的防御能力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无论是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还是萨雷沙甘导弹发射试验场，俄罗斯要想好好利用，都要依靠哈萨克斯坦国内的稳定局势。

哈萨克斯坦还有一个庞大的俄罗斯族群，350多万俄罗斯族人占该国总人口的18.4%，其中有哥萨克人的后裔，他们的祖先至少从16世纪和17世纪开始就生活在现在的哈萨克斯坦领土上。俄罗斯帝国曾经将许多政治对手流放到哈萨克斯坦，而苏联后来曾经指派一些最好的工业和农业专家到哈萨克斯坦帮助发展该地区。所以，俄罗斯族人在哈萨克斯坦有着久远的历史，他们的安全是俄罗斯非常关注的问题，无法放得下。

哈萨克斯坦的抗议活动对俄罗斯的国内和外交政策都很重要，莫斯科密切关注那里的事态发展，毕竟哈稳定与否是俄罗斯国内和国际安全以及维持后苏联空间现状的关键。

集安条约组织派兵入境

俄罗斯国防部的伊尔-76运输机在莫斯科附近的契卡洛夫斯基军用机场待命

在此背景下，俄罗斯应哈萨克斯坦总统之邀派兵帮助哈政府平息暴乱就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1月5日，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要求集安条约组织派兵援助其平息骚乱，托卡耶夫称，哈萨克斯坦许多地方受到“恐怖分子”袭击，这些高度组织化的恐怖分子在国外接受过训练，是国际性的，他们对哈萨克斯坦的攻击可以而且应该被视为侵略行为。他要求集安条约组织帮助打击“恐怖主义威胁”，这种威胁目的就是“破坏哈萨克斯坦的领土完整”。

集安条约组织轮值主席国、亚美尼亚总理帕希尼扬随后宣布，将派一支维和部队在“有限的”时间内部署，以稳定哈萨克斯坦局势。他在Facebook上的一份声明中说：“为了响应（托卡耶夫总统）的要求，并考虑到与其他因素一起的外部干涉对哈国家安全和主权造成的威胁，集安条约组织决定根据条约第4条向哈派遣集体维和部队。”

目前集安条约组织尚未公布拒绝军队部署范围和细节，但帕希尼扬表示，部队将在哈萨克斯坦驻留有限的一段时间，以保持局势的稳定和正常化。

1月6日，俄罗斯维和人员在莫斯科附近机场登机前往哈萨克斯坦

1月6日早些时候，第一架载有俄罗斯维和人员的飞机已经飞往哈萨克斯坦。至1月7日，大约2500名俄军空降兵和来自集安条约组织成员国的部队被派往哈萨克斯坦，这是集安条约组织首次派遣维和部队特遣队来处理其成员国的内部冲突。至于是否会在哈萨克斯坦使用致命武器，该组织官员表示，如果其部队守卫的地点遭到武装袭击，士兵将被授权使用致命武力进行反击，维和部队的军事人员享有这种权利。另外，维和行动有两个主要目标，一是帮助哈当局维持稳定，二是保持战略设施得到严密保护。只要哈当局认为有必要，该行动就会继续下去，如果哈萨克斯坦领导人认为局势已经稳定，本国军队已足以控制局势，集安条约组织的行动即告结束，并撤回其所有部队。

作者：鲁 沂 

图片：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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